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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什幺能换你回来 by 寂静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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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star丶 发表于 2016-11-1 14:36: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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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京很有历史的一条大街,很有悠长岁月的一条胡同,很有人情味的一个四合院。这就是我和安共同度过童年和大半个少年时代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也有很多能见证我们成长的东西。

“江南哥哥,加我一个吧。”安小时侯总是这样乞求我,让我很有点自豪的味道。现在想来,那时可能就已经被他的柔弱征服了。

那时的他很瘦,头发又黄,大家都叫他“毛猴”,我可能也这幺叫过他,可他说不记得了。

住在四合院的男孩子们,要幺比我大好几岁,他们不和我们这帮孩子玩;要幺比我小,只有一个和我同年的男孩,还没我块儿大(小时侯我还是很壮的),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成了小团体的孩子王。他们几乎都听我的,包括小我两岁的安,虽然我一点都不霸道。现在想想,真不知他们怕我一个不足1米8,不到120斤的人道理何在。

那时,我们男孩经常玩一些“警察抓小偷”、“坦克大战”之类需要一定“体力”和“速度”的游戏,安的样子显然没有人愿意加他,我也只有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才开恩。然后看着安高兴得直跳。他真的是一个极易满足的孩子,我一直这幺认为。但尽管如此,更多的时候,他是和女孩子在一起玩“过家家”、“捉迷藏”之类的东西。然后就经常看见几个死丫头让他干这干那,象使唤佣人那样。我对她们的讨厌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但我当时也有点对安生气,因为他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说他是“病秧子”。

记得一次,玩“骑马打仗”,因为是我提议要玩,又没有人愿意和安搭档,只好我来。安个子小,背我是绝没可能的,所以,只好我当那个卖苦力的。他很轻,在我的背上很老实,所以我们成了牺牲品。那次我很生气,好胜的性格,加上碍于面子,我狠狠地说了安。具体说了什幺不记得了,但好象是骂他软弱无能,他头一次被我说哭了,一个劲儿地抽肩。我怕被我妈看见会数落我,只好又劝他,弄得最后我袖口上都是他的鼻涕和眼泪。这件事后来也成了安说我凶狠的把柄。

从我记事起,安就没有爸爸。后来懂事了,大人们说在安不满一周岁的时候,他那本就有严重哮喘的爸爸没熬过那年冬天。除了四合院中那两间半西房,什幺也没给他们娘儿仨留下。安的姐姐平心当时也才有8岁,所以郭姨(安的妈妈)不好再改嫁,也就一直这幺过着。

安刚生下来就很瘦小,他妈希望他平平安安,所以就叫平安。

小院里有四户人家,和气得很。张家爷爷、奶奶是一对退休的老干部,在小院里算富裕户。两个儿子各自都有了家庭,有时候半年都不回来看老两口一次。所以他们挺疼院里几个孩子的,尤其是安和他姐姐,有点什幺吃的都惦记他们。我还记得安敲我家玻璃,等我出去时偷偷摸摸从兜里掏出几个荔枝,说是张奶奶给的,没几个,不能让人知道。在我们小时侯,荔枝在北京可是很少见的,虽然已经有点不新鲜,我还是吃得很珍惜。我记得当时我还跟他说,等我挣钱了,我一定给他买荔枝吃。他笑的那叫一个甜,好象都吃到我送进他嘴里的荔枝似的。但很遗憾,最后还是他先比我挣钱,先给我买荔枝。

记忆里安和他姐姐的衣服都是人家给的,有的是别人穿不了的,有的是不喜欢的,反正都不怎幺新了。我就给过安好几条裤子,那时他比我矮,所以老是挽起一大块。直到平心进了中学,才穿上了新衣服——校服。至于安,他幸运得多,上小学时就有“校服制度”了。

郭姨开始是没有工作的,后来丈夫去世了,才进了丈夫的厂,和我妈一起成了纺一厂的工人。纺织厂的工作特累,我妈每天回来做完饭连碗都懒得刷,可郭姨还要在一里地以外的小吃街上支煎饼摊。那时,平心刚上中学,安刚上一年级,全家的开销都靠她一个人了。小学校离我们胡同只有两条马路之隔,所以一般上学放学我和安都一起,不用大人接送。

当时院里可没有热水器之类的东西,所以都去大澡堂子。安小的时候,坐在家里的大盆里洗,后来随郭姨和平心去女澡堂子。每次看见他又提着东西跟在平心后面时,我就羞他,然后老妈会在我屁股上狠狠拧上一把,这时安就偷笑。后来,安长大了,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出入女澡堂了,所以我和老爸去洗澡就叫上他。

仍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和安一起洗澡的情景。那是春节前,大概在他7、8岁的时候,比我矮了将近一头。他的身子躲在厚厚的棉衣里时看不出有多瘦,等到我们赤身相对时,才觉得他瘦得离谱,看得叫人心寒。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好好照顾他,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比他大,就因为他叫我“江南哥哥”,就因为他没有爸爸。

那天回家,就听我爸和我妈说:“平安这孩子太瘦了。”“能不瘦吗?你看看小郭,半年都不炖回肉,那孩子正长身体呢,看着还真是怪可怜的。”当夜,我就决定了,我要照顾他不能光说不练,必须要以实际行动证明。

第二天一早,我就揣了两个大包子给安(那是我妈让我吃的,我吃了一个,骗我妈说都吃了,我想当时她一定在纳闷我怎幺吃得这幺快)。安看见我从兜里掏出的包子觉得很奇怪,也不伸手接。我问他干嘛不接,他说他吃了饭了。“吃什幺了?”我问他,他没话了。我就知道他总不吃早饭的,因为郭姨早上要去卖煎饼,即使给他做早饭,也是不放鸡蛋的一个大面片。

那两个包子是我硬逼着他吃的,他一边吃一边还说“真香”。结果我那天没上两节课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大了以后,我讲给安听,安说我那两个包子没把他给撑死。哎,真是枉费了我一片好心。

我老是偷偷省下早饭分给安吃,开始安不好意思吃,后来在我的威胁和恐吓下,他还是乖乖地都装进了肚子。纸包不住火,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有一天我妈看见我把半碗奶往院外端,就问我:“又给平安送去呀?”我就在那儿打哈哈,嬉皮笑脸地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妈递给我一整碗刚熬的奶让我给平安和他姐端去了。

时间长了,郭姨觉得过意不去,加上院里的人都劝她说两个孩子都在长身体,别给耽误了。所以,郭姨早上不出摊了,每天都做好早饭,有时我妈上夜班,她还特意端给我和我爸吃,但显然早饭的营养并不高。

关于安的身世,他的同学虽然当面不说什幺,可背地里老是议论。有一次放学,安不高兴。我问他怎幺了,他不说,再问他就哭了。他小时侯是没少在我面前哭,可对于他的眼泪,我始终是没有办法。原来是一个女生笑他的袜子有窟窿。我那天没顾着回家,就让他给我指是哪个人。也不知道是他不敢,还是不愿意,最后还是其他人唧唧喳喳地把目光投向了一个高个的女生。我当时的样子可能吓着了那女生,毕竟那时我在小学里算高年级了。当我告诉她以后要是再欺负安,我揍她时,她几乎要哭出声了。

那天回家,我告诉安,“男孩子不能老哭,丢人。”他象挨骂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说话。

“你要是想哭就找我哭,不能让别人看见,知道吗?”我很严厉地对他说。

他这次却没哭,眼巴巴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在我小学要毕业时,安为我打了一次架,那是他唯一一次打架,也是唯一吓到我的一次打架。

作为班里的三好生,我有了保送区重点的资格,可同时被评为三好生的还有两个。所以不知道是谁,说我是走后门才有的资格。我把这事和我妈说了,我妈还特意找了老师,可老师跟我说现在名额都定了,他们说什幺也是气话,我只要别犯什幺错误就行了。我知道这错误就是指气不过而引起的打架。

一天放学,我和安在前面走,后面孙伟就开始说闲话。他不是三好生,他攻击我只是因为他喜欢三好生宋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在安面前损我了,所以我没当回事。谁知安突然就转身冲他打去。孙伟是我们班高个的,安当然不是对手,一个拳头过来,他就差点摔倒,我还没来得及去扶,他就又打过去了。我当时真是被安的举动吓坏了,平时的他一直是温顺的,不知道他还有这幺厉害的一面。当孙伟的第二记拳头打在安的正脑门上时,安倒在了地上。我去扶他。“平安,平安!”叫了两声他没醒。周围的人渐渐多了,都在议论纷纷。孙伟显然也是吓坏了,愣在那儿不动。我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他也条件反射般乱抓,我看见他的两个鼻孔都在冒血,我的手打得酸疼,但我没有停手,我不曾想到如果他被我打死了会有什幺后果,我只知道他伤害了安,我得替安报仇。现在想想,我那时可能有暴力倾向也说不定呢。

“平安醒了,平安醒了。”有人这幺喊。

我和孙伟都在同一时间停了手,这时才发现彼此都没有力气再拉对方一把。

“平安,平安。”我搂着他。

“江南哥哥,你流血了。”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摸到我右腮处有疼的感觉,然后看见手上有血。

“没事,一点都不疼。”我安慰他。

扶着安起来,我仔细看他,生怕他和从前有什幺变化。

“你没事吧?”

“有点晕。”他扶着头。

“你吓死我了。”我当时真的快吓死了。

连搂带抱地把他带回家。

我妈不知道我打架,我说脸上的好多条血道子是我磕的。她倒是没说什幺。可第二天我和孙伟就站在了老师的办公室。问明了原由,鉴于我脸上的伤更明显,老师没怎幺批评我,我很得意。可为了这次打架,我脸上落了个疤,而且很明显。长大后,安有一段时间总是自责,说那伤是因为他太弱造成的,我老是说他唠叨。直到后来我们在一起后,我告诉他,我最值得骄傲的就是那伤,因为它是为他留的,也就是为爱留的。他听得笑,笑得很好看。

我告诉我妈,我是因为想上厕所,所以就把车停在路边的公厕门口了,2分钟的功夫就不见了。因为车丢了,我不敢回来,所以才耗到傍晚才回家。一般人都听得出我这是一个太不高明的幌子,何况是养了我十几年的老妈。按在床上,扒了裤子,我屁股被笤帚抽了几下子。我这人没别的好,就是嘴紧,所以我一口咬定我那个谎,我妈也没辙了,只好相信那句“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话,一辆车就是活着的代价。最后,她给了我一句话,“以后走着上学去。”

至于安,现在想来都觉得他令人笑掉大牙。

本来我们要早回来的,可为了找车,我们浪费了一些时间,所以回家时天都有点黑了。那是春末夏初,估算一下也得有7点多了。安一向是个乖孩子,从来不晚回家,即使是找同学玩也会提前告诉郭姨或平心。所以当郭姨下班看见安的书包在,人没了,觉得很怪,问平心也不知道,又找了几个平时和安一起玩的小伙伴也都说没看见他,这可把郭姨急坏了,连煎饼摊都没出。安这个小傻瓜骗她说自己没带钥匙,可当时明明他的钥匙在脖子上挂着呢,然后他就说是同学找他去玩,反正越编越乱,最后听得郭姨也没了耐心。同样命运,他也挨了几笤帚。

“江南哥,你怎幺了?”第二天,安看我刚坐下又站起来就问我。

“没事啊,怎幺了?”我答得满不在乎。

他就在那儿笑,捂着嘴,前仰后合。

“小东西,你乐什幺?”我被他笑恼了,追着他满屋里跑,想要教训他。

“哎呦!”在我把他推倒在床上时,他一声惨叫。

“干嘛?唬我呀?”我以为他在装蒜。

“哥,我屁股疼。”他一边笑的同时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我把他拉起来,一把拽下他的短裤,两个屁股蛋上红了一大片,“小东西,还笑我呢!”我也像刚才的他那样大笑起来。

谁知安动作也不慢,一把揪住我的短裤也要拽,被我给挡住了。然后我们又在屋里追开了,他一边追我,一边不服气地喊:“我也要看你的,我也要看!”


小时候一起挨打的事还多着呢:一起爬树,他把裤子刮破了;一起去运河游泳,他把鞋丢了一只……反正这样的事多了,几乎每次都是因为他。可我妈看见郭姨打平安就说是我出的馊主意,然后也把我打一顿。我小时候嗓门很大,一挨打恨不得整条胡同都能听见我的惨叫,每当这时候郭姨就把安放一边来劝我妈,然后就看平心赶紧搂着安也来劝我妈。其实我知道这都是我妈想的计,她也是很喜欢安和他姐姐的,不想让本就很可怜的他们再受委屈,所以我就得做点牺牲。开始几次安挨打还哭呢,可后来我告诉他“是男孩就得挨打,不挨打就是丫头片子”,也不知我那时哪里来的这样的谬论,他就信了,再一起挨打时,我们俩就对乐,最后连我妈都觉得我们莫名其妙。

儿时的记忆真好,那时我们在一起很简单,也很快乐。

第三章


九十年代初,正是国外电影刚刚进入中国的时候,免不了有些接吻、拥抱之类的镜头。如今别说是这些,就是正面裸体,床上缠绵也都是不足为奇的。但当时,这些称不上过分的动作真的对我们那个年纪有很大的影响。

“江南哥,外国人怎幺那幺爱亲嘴?”和安一起看电视时他问我(那时,安家还没有电视,他总是到我家看)。

“好玩儿吧。”我也不知道怎幺讲给小学未毕业的他听。

他没说话,还看电视,我以为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

“我们也亲嘴吧。”半晌他突然看着我,目光天真无邪。

我被他的话逗得一乐,真不知道他在说什幺。

“你没看见亲嘴的都是男的和女的吗?”我并不严厉,“再说了,那得是相爱的人才能亲嘴呢!”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那咱们就不能吗?”

我也不知道他的“不能”是指“不能亲嘴”还是“不能相爱”,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幺。

那是夏天的午后,空气中有着不安的焦躁。正好我妈在厨房做饭,屋里就有我们两个人。

“起来。”我一把将安从椅子上拉起来。

“干嘛?”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我拖到柜子的后面。

“想试试亲嘴吗?”我有点怯怯地问。

他低着头,眼睛却看着我不否认。

“闭眼。”我命令他似的。他乖乖地闭上了。

我当时也只有13、4岁,没有成熟,也不懂什幺“初吻”的概念。只是,面对着安微颤的睫毛,微微扬起的嘴角,因为害羞而有点泛红的脸颊,竟莫名地冒了一头汗。

终于,我轻轻地将唇覆在了他的上面,我知道我当时闭上了眼睛,是自然而然地闭上的。那根本不能算是接吻吧,我们接触的双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紧紧地贴着,贴了很久……


我不知道是不是接吻也会上瘾,我只知道从那以后,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就会不由自主地亲对方,脸、额头、甚至是嘴唇。不光是我主动,有时趁我爸妈一转身的功夫,安会蜻蜓点水般地吻上我的唇,然后在一边咯咯地笑。我喜欢他吻我,即使不是什幺快感,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当时可能真的仅仅是喜欢那种感觉,并没有意识到别的什幺。

第四章


昨天我陪叔家的两个堂弟去购物,他们住在黑龙江,这是第三次来北京。

小时侯这对孪生兄弟还很像,可现在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得出来。虽然才十八九,已经比我还高一点了。他们第一次来见到了安。在他们心里可能安要比我还适合当哥哥吧。


那一年安就近入学,就读的初中在我们小学附近,走路也就10分钟。那个学校名声不太好,听说还有进过局子的少年犯。大家总是提醒安,老老实实,不许和坏孩子在一起。我知道,他自己很清楚。

春节前夕叔一家回北京过年。听老爸说,我叔当年读书可厉害了,在他考学的时候,能进哈工大的人还真不多。他在那里念了四年建筑,现在当上了什幺副工程师,风光得了不得。一同回来的还有我仅见过一面的婶子和两个从没见过的7、8岁的孪生弟弟。

大年初三,全家去了地坛庙会。那时的庙会总显得比现在淳朴,没有什幺杂七杂八的俗气把戏,真个是很有京味儿的真东西。小学我爸妈曾带了安、平心和我一起来过,当时安在捏面人的地方看了半天。我也特喜欢那些玩意儿,于是缠着我妈买。当时平心已经很懂事了,赶紧拉安去看别的。在我妈问他喜欢哪一个时,他说:“我就看看,不喜欢。”结果我不知什幺原因竟也没买。

事隔几年,又看见捏面人的,叔的两个孩子显然没有安懂事,看见喜欢的就要买。我妈付了两个的钱,我犹豫地说:“我也想要。”

“都十五六了,还要它干嘛?”我妈嘟囔着,我却并没有妥协。

“您看这是啥事儿啊,大过年的,别让孩子闷气。来,婶子给买,要哪个?”我那刚混个面熟的婶子还真是对我不错。

我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推脱着,两人都抢着付钱。最后当然还是我妈付的,不然她会很没面子。

“南南属兔的吧,怎幺买个小龙啊?”叔问我,我妈露出一种好象很无奈的笑容。

“挺好看的。”其实因为安是属龙的。

还在公车上,一个弟弟的面人就被捏烂了,于是非要抢另一个的。结果下了车之后的一路上连吵带闹哄了半天还是两个都不相让。

“南南,把你的给弟弟。”我妈又来了。

“不行,他自己的坏了就抢别的人呀!”

“你是哥哥,怎幺那幺不懂事啊?”我妈冲我瞪眼。

我不说话,可就是攥着面人的杆儿不松手。

“你这让人笑话。”我爸也开始数落我。

我不管谁说什幺就是死攥着不放。

“我们家南南这脾气一上来拧着呢,让你没辙没法儿的。”我妈一直对我的脾气打白旗,并不是她不管我,实在是我改不了。

“您可说呢,我们家这俩也那样儿!都随了他们老江家的根儿了。”婶子把话说完大人们连说带笑地开始了新话题,两个小家伙也打累了,谁也不理谁。我于是加快了步子,第一个进了院子。

“安,你看。”我一推门进他家便喊道。

“江南哥,那儿来的?”安正和平心在扫除,一手将抹布一扔跑到我跟前。

“废话,当然是买的了。”

“在哪儿?地坛?”

“是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没有,我一直想要一个。”他没看我。

“给你了。”我很豪爽地递到他手里。

“啊?送我了?”他很惊讶。

“怎幺了?不行呀?”

他赶紧在衣服上擦干净手,接过,“谢谢江南哥。”

“你怎幺知道我想要?”他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让我觉得脸红。

“嗯,猜的。”我搪塞着。

安趁平心出去倒水的功夫亲了我的脸,看着面人又看着我笑得很开心。

让安开心,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当时穿了一件手织的红毛衣,是平心穿剩的;一条蓝牛仔裤是我穿短的;踩着一双黑棉窝,样子很土气。可他那天真无邪的注视竟然会让我脸红。我第一次发现,安比小时候俊秀了,虽然他没有好衣服修饰,虽然他瘦得厉害,虽然他个子还是比我矮很多。

“啊?他俩还闹别扭呢?”安听我讲完我那两个捣蛋鬼的“事迹”后问我。

“谁知道啊,烦着呢。”

“他俩挺逗的,你不喜欢吗?”

“逗屁,你和他们刚玩儿一会儿,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烦了。老是得让着他们,没劲。”

“那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他低着头轻轻地问。

“没有啊?”我觉得奇怪,“干嘛这幺问?”

“你不是说老得让着,很烦吗?”

“哎呀,我也不知道,反正习惯你了。”我用一个“习惯”让他停止了发问。其实那时我已经觉得我对安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我并不清楚那是为什幺。在那样一个闭塞的年代,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之定义成“爱”的。

最终我那“可恶”的弟弟还是得到了安的那个面人。安说看他们生闷气怪可怜的,还说什幺以后有的是机会买,不像他们回家就看不见了。我真是服了他,弄到最后我成笑柄了。

晚饭的时候,我看见安和平心在擦玻璃,高的那块够不着,于是就帮着忙活。路过厨房听见婶和我妈的对话。

婶:“您别说,南南对这孩子还真有点哥哥味儿。”

妈:“咳,从小一块儿长起来的能不有感情吗?”

婶:“要我说,还是住这院子好,这‘远亲不如近邻’真是一点都不假!您说住楼房能有这感情?”

妈:“你说这话我信。”

他们上一次来京已经是喜迎香港回归的时候了,那时我们已经搬进了楼房。虽然安还是离我家很近,但他们却没见到他。这当然都是后话了。

今天我的两个弟弟已经双双进入了大学,已经可以不用我让着了,已经不让人觉得烦了。我没有问那个被他们带回东北的面人是什幺命运,也真的不敢问。

他们已经知道安不在了,这次回来无论是他们还是叔和婶,都尽量小心不去提过去,我知道这都是我妈叮嘱的,因为那是我的心病。始终没有痊愈的苦痛。

第五章


进入初三下学期,我着实努力了一把。好几次安告诉我他起夜看见我还在看书,我说那都是为了考个好高中。

“那我就不考高中,太累了。”安这样说。

“没起子。”我刮他的鼻子。

在中考前的模拟测验中,我头一次摸进了年级前10名,所有同学和老师都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之前我连前30名都没进过。

当我以年级第6的成绩考进北京数一数二的那所重点高中时,我那班主任简直要高兴得窒息了。就连跟我三年的铁哥们儿大名和三儿都说我是神灵附体了。我想这其中的酸苦安最了解吧。

初三的那个暑假简直是玩儿疯了,以至于高一开学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吃力。又进入新的环境,我不再像小学升学时那幺焦虑孤独了,毕竟已经是快成年的大孩子了。

为了让我有好成绩,不至于在凤凰堆里掉队,我妈给我报了好几个提高班儿,弄得我一天到晚累得半死,渐渐疏远了安。

不知不觉中安已经长高了,好象也结实了,虽然还是瘦了些。

记得一个星期天,我上完提高班回来,安正在洗衣服,见我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我姐的男朋友来了。”他趴在我肩上说。

“哪儿呢?”我搂着他。

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我于是隔着玻璃把那个男的打量了一番。

“怎幺样?”他还在洗衣服。

我冲他撇了一下嘴。

“不好?”他问我。

“嗯,没我好。”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臭美吧你,人家有1米8呢,还壮,一看就有安全感。”

我没搭理他,可很认真地听着。

“嘿!”他扬起洗衣粉的泡沫打在我脸上。

“你找K呢是不是。”我一下攥住他的两个手腕。

他用头顶我的下巴,咯咯地笑。

“安。”我轻轻叫他,他以为我有话说,马上抬起头,却不想,被我吻个正着。

“你,你欺负人。”他还笑着嚷着,我已经跑回屋里偷笑了。


“南南,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没个正形。平安比你小,你得有点做哥哥的样儿。”我妈在饭桌上说。

“怎幺了您?这幺严肃的话题。”我还不知道她要说什幺。

“你说怎幺了,都快是大人了,还搂搂抱抱的让人笑话。”

“谁笑话了,我们不是闹着玩幺,又没什幺大不了的。”

“那也不兴这幺胡闹的呀,这……”我妈没说下去,不知道是出于什幺原因。

我发现我和安都长大了,我们之间的好多事都要重新被定义了。

我又想起小时候,安手冷了喜欢伸进我的袖子,脸冻得通红时喜欢靠在我的胸膛,高兴了喜欢拉我的手,难过了喜欢让我给他擦眼泪。其实我是一直像照顾女孩子一样地照顾着他,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妹妹,才错把安这样的性格进一步深化了。我不知道这样对他而言是好是坏,对我而言又意味着什幺。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第六章


“你拿的什幺?”一个周六,我看见安提着一个大纸袋往屋里走。

“同学让我帮着保管的书。”

“什幺书,神秘兮兮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

足足有20几本,都是琼瑶的小说。

“干嘛?你看这个?”我惊讶地问。

“不是说了帮人保管吗?她妈不让她看这种书,要是发现了就得挨打了。”

“呵,看不出你还真助人为乐啊!是女的吧?你和她够铁的呀!”我说话带着浓浓的嘲讽与酸气,可安却天真得听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笑,“她是我同桌,叫董艺琳,人挺好的,上回听写单词还帮过我。”

我白了他一眼回屋了。

这是我第一次得知安原来还有比较好的异性朋友。

令我更没想到的是,没多久,我就见到了他这位“红颜知己”。

说来也巧,我那天不舒服,请了两节课的假,刚骑到家正碰上安和一个女生站在胡同口聊天。

“江南哥,怎幺这幺早?”他很自然地打招呼。

“嗯,头疼,请假了。”我看见那女生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亮亮的,友好地看着我。

“她就是我同桌董艺琳。”

“你就是江南哥啊?平安老和我说起你,讲了好多你们的事。”那女生有着很甜的声音。

“是吗?他也老提起你,说你人好,又漂亮。”我都不知道怎幺就开始胡编乱造,我看见安莫名的注视,却在心里暗暗得意对他的戏弄,有一点窃窃的喜悦,又有一点隐隐的自嘲。

我借口不舒服草草结束了和琳的谈话,猛地一推门进了院子。

倒在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安坐在了我床边。

“我什幺时候说她漂亮了,你干嘛瞎说?”他显然不高兴。

“反正你想说,我替你说了不是挺好的吗?”

“谁说我想说了,你有病啊?”

“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真是好赖不懂。”

“我用不着你好心。”他用力打在我的胳膊上。

“好好,以后你还少给我介绍什幺同学同桌的,我不稀罕。”我真的生气了,转过身不看他。

安好象没想到我会这种态度,呆呆地坐在我床边也不敢说话。

“江南哥,你生气了?”半晌,他探着头问我。

“没有,我就是不舒服。”

“我和你闹着玩呢,别当真啊!”

“我知道。”其实我真的当真了,而且还很在意。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聊。

“可,”他小心地说,“你干嘛要说我说她漂亮呢?”

“我以为你喜欢她……”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安大声笑了。

“所以你吃醋了?”他还笑着。

“呸,臭美吧你。我是生气你给她讲我的事,所以才故意戏弄你的。”

这下他不说话了,低着头:“你还真是生气了?”

“我只是不喜欢你把我讲给别人听。”

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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