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文集:两生花

...... ... “有时候，觉得自己同时在两个地方，在这里，也在那里”


前些天，去了很远的地方，下了飞机还要坐许久的车，车子一颠一颠的，有时候穿过镇上的路，间中跑出来一只大黄狗，站在路中，呆呆的，车子停下来，按喇叭，它却直看着车灯，一动不动，我们只好慢慢绕过它，再接着往前开。


有时候路会变得很窄，两边都是山，高而陡峭的黑影子。


转过一个弯，忽然又开阔，是一片看不到边的湖水，车子沿着湖边开，静得要命，天很高。是种暗蓝的深远，却低低的挂着一轮月亮，也不是很清亮，鹅黄的雾朦朦的一团，这样大的湖上总应该有些零星的渔火吧，我想，于是摇下车窗，夜里的空气寒冷新鲜，远处只有一团团浓重的阴影，也许是山峦，或是树林。没有光亮。


这里是哪里呢，这样陌生又遥远的地方，在愣神的时候，甚至为什幺要来到这里，也要迟疑的想一想才能记起。


孤单的时候，我把脸贴在车窗上，在找那几颗星星，那是我每天都会抬头仰望的，闪呀闪的，只要它们还在那里，我的心里，就会觉得踏实。觉得是你在看我。


可是今晚，黑夜混沌一片。


无所靠依，没有星光的夜，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洞，


摸索着行走其中，失去了辨别方向的依据，这让我不安惶恐。


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有时候，自己就像是一只迷失了的小动物，远远的村落的隐约灯光，也会引我不由自主地靠近。


灯光，即使微弱得要努力辨认，在偏离的暗夜里，也足够温暖，让心底无由的腾生出莫名的安全感。因为我知道，那就是你在我周围。





回到了居住的地方，这个城市精致整洁得像个精心布置的大橱窗，从飞机上看下去，无数的灯火不知疲倦的彻夜点亮，明明华丽却又谦和有礼，不过，看的久了就会微微眩晕，自然地就想转回头来。


这里没有山，但却有许多像山一样拔地而起的高楼，站在层数高的楼上，轻易就能看得很远。


比如现在，在窗台前的沙发上，懒懒靠着看过去，前面是码头，再前面就是海，海的那边又是无数灯火。


有一些吃水较深的船只，远远的泊在离岸有一段距离的水中。安静温驯的停着，像出门太久的水手，到了家门口，却又无端地近乡情怯，驻足徘徊不前，只是眺望，想象岸上的人，过的是哪一种灯火通明的生活，


是应该在这里，还是岸上，要不要去见岸上的那个人。


更多时候，水手隔日便默默离开。也许，悄无声息，或者，有一两声呜咽的汽笛，长长的，断断续续。


你来看我时，会只是远远看着幺。你能让我感觉到幺，我一遍遍问你。





我这样的迷恋信赖灯火，相信它无论隔着多远，也会是温暖，


后来终于了解，其实，这里的，或者那里的灯火，并没有什幺不同，黑暗里的高楼或山影，也会有隐隐沉默的敌意。


无数的夜里，感觉被遗失了，孤零零的被扔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把我弄丢了的人呢，你在哪里呢，总会有些什幺记号吧，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 我该去哪里找你呢，又到八月桂花香，还记得吗，你为我种下的那排桂子，在窗前，夜夜芬芳。可你如何让我知道，如今的你也挂念我如昔呢。


以为握住的是温暖，其实落花流水，一团似有似无的香气，


“最明亮的总是最迷惘，最繁华的总是最悲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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