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断背山》

我看《断背山》





凭着电影《断背山》，李安荣膺2006年影响世界十大华人奖。说来惭愧，这样一部影响世界的电影，获得奥斯卡一年多了，居然还没看过。据闻，那是美国人的故事，白人当主角，风景是加拿大的风景。它如何影响世界，自然就无从想起。想当然，电影得了奥斯卡，导演是中国人，题材是同性恋，电影让全世界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中国，影响也就不言而喻。打开网络，因为得奖，褒扬之声铺天盖地。一位网民说：“李安借助好莱坞的电影，偷运了中国的文化。”可能就是最概括性评价?“偷运”即走私，一百多年以前，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用的是鸦片；眼下当代，李安代表中国人征服西方，用的是同性恋，得影响奖也就顺理成章！但不明白，中国文化几时成了违禁品，需要偷运？是运入还是运出？


看来，电影必定要看，也是到了该看的时候了。





一


电影看完一遍，有点感动，却说不出原因，一片茫然。心中却有个玩童一样的联想：要是把主角换成两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帅小子，再把电影搬到川西的四姑娘山或者杭州的西湖，是否又会演绎成一部现代版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我一直以为，梁山伯之所以会抑郁成疾，一病不起，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位形影不离、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怎幺会是女儿身？什幺贫贱富贵，世俗樊篱，都不是什幺不可逾越的鸿沟！唯有这父母所生的天然身，即使是运用现代高科技的变性手术，也始终无法改得自然，人造的总归是假的！梁山伯只有长声哀叹，天意弄人！——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读书心得，我承认我没有经过考证。也以为，古代故事主人公的性指向，是无法进行考证的，对吧？


曾经有人说：“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恨一定是有缘故的，爱可就不一定。我们经常劝解身边因为失恋想自杀的小伙：天涯何处无芳草！她有啥可爱？值得你这样！不信你问他，就算真的到死了，他也说不出为什幺爱她。当然了，要是追溯到欲望、本能、潜意识和基因遗传直至到五百年前的恩怨，是一定能找到爱的缘故的。但那样一来，对恨可就不公平。


人的一生，都会经历过一次或者多次的恋爱。一般会有三种情形：一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一是一见钟情却只有单相思；一是同学、战友、同事或业务关系，经过长期的接触了解，而相爱，由相爱而结婚。有时，会同时爱着两个以上的，身心健全的当事人会理性的判断哪一位更适合自己。选择合适的对象结婚，而把其它人处理成婚外恋或纯朋友的关系。反过来说：要是不懂的处理爱，简直就不是人。正常的人，总是由爱而结婚，由爱而有了激情的碰撞，也即是性行为。所以，我们把生下来的小孩，叫做“爱情的结晶”。正是爱的无缘无故，爱也就没了国家，没了民族，甚至于没了性别的界限。所以有时，爱也就会发生在同性身上。对真善美的追求，是人类的天性。让真善美与性达到统一，就是真爱情。这是人的一生甚至可以说是全人类永远追求的理想，也成为一切艺术永恒的主题。


中国有没有同性恋？有，而且人数还不少。但他们活的像“地下党”。有一个调查材料说，中国的同性恋者在三千万左右。我只是不明白：地下党的人数是如何统计出来的？——恕我孤陋寡闻，中国人中，似乎只有一个张国荣对着荧屏坦诚自己的性指向，说出自己的真爱。曾经无意中看见一家着名的同性恋网站登出一则网友聚会的通知，里边说道：“（聚会）事先征得相关部门的同意。网友们请放心，届时将不会有媒体来拍照，采访,我们将绝对保护网友们的隐私。我们将竭尽全力的帮助网友们从阴影里走出来。”当时我就问过，谁能告诉我，与同性恋“相关”的“部门”是啥？为什幺他们那幺怕暴露？这与争抢出镜率的时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在网上畅所欲言，交友征婚，回到现实却换了一副面孔。他们把虚拟的世界延伸到现实，又如何从“阴影里走出来” ？


据说，中国的同性恋者自称为“同志”——赋予“同志”一词这个含义的，当首推处在殖民地时期的香港同胞。不信可以打出“同志”二字，上网查查。为了行文顺畅，更主要的是为了表示我对这个人群的尊重，下文凡是涉及“同性恋者”四个字，将沿用他们自己的称呼，一律改称“同志”。特此说明。


意尤未了，我想再看一遍这部《断背山》。好多年了，能让我完整地看完一部电影的情形实在不多。再看一遍的就还从未有过。——不是说我有多伟大，纯粹是个人兴趣的原因。唉，中国人说个事儿真是难，有如走钢丝，真他妈累！比如当年，同样题材的电影《蓝宇》获奖的时候，也有过一时的冲动。心里琢磨着：这里潜藏着一个另类空间，认认真真做调查研究，写出个三五十万字的论文，弄它个博士后应该没什幺问题，要是字数不够，再加上世界范围内的同志运动史和现状（说是“运动”是否妥当？是否会让人误以为同志们要闹革命，另立中央？）。可是，电影看不到一半，思路就跟着跑了题：一拍大腿，对呀！当年咋就没想到？应该一早北上进京去！凭借自己的帅气与才情，碰巧得到个高干子弟大款的青睐，委曲求富，不就自此开奔驰住别墅，仕途锦绣，一马平川！何苦固守着那点毫无意义的执着，落得今天这样的困顿艰难！骂一声扯七八蛋，关机了事。一边陷入深深的自责。思绪乱了，博士后也就擦肩而过。


也许，奥斯卡有奥斯卡的理由。





二


我发觉，碟片外包装的电影简介有误导观感的成份，容易误入歧途，得擦亮自己的眼睛用心去看！牛仔杰克是个同志，而农夫伊尼森不是，他甚至自始至终都不是同志。杰克从倒后镜观察着伊尼森时，就锁定了他的猎物，一见钟情，爱上了他。在相处的日子里，他一定想法设法挑逗勾引他。影片没有渲染，只是平常的叙述，自自然然地让他们躺到一起。坠入情网的人，都会渴望着他所爱慕的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多呆一会儿，拥抱接吻直到上床做爱。杰克也不例外，他得逞了，伊尼森上了钩。这可以理解为同志们的胜利。他把不是同志的伊尼森拉下了水。用我们中国人的话说，是亚文化对主流文化的一次成功的诱奸。


第一次离别，带来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和依恋。于是，杰克开始了追寻。他不管别人鄙夷的眼光，大声地说“我很怀念他”时，煞是可爱。终于在四年后的一天，他找到了伊尼森。于是，他们相约每年一次，背着家人，偷偷聚会，去享受那不为人知的情欲。一晃就是二十年！当他们最后一次聚会，面对断背山，杰克咆哮叫喊：“我他妈的多想知道，我该如何才能把你忘掉！”的时候，我被深深的感动了。感动于他二十年如一日的追求，对理想的执着，对与爱厮守终身的向往。他不满足每年几天的聚首，他向往着更加美好的生活。但是，他只有对着断背山，无奈的说：“我们拥有的，就是他妈的这座断背山！”哦，断背山，一座没有退路的山！你是同志，就注定了你一辈子都没有回头路。但前路在何方？有一处无人干扰的角落，让你尽情的发泄你的爱，尽情享受你的幸福。尽管短暂，却也令人羡慕。同志，你还想要什幺？杰克无可奈何的呼喊，让人产生了一丝同情。但在另一个人身上，我们看到的，是另一种景观：他为了婚外的性刺激，可以把生活的压力和心灵的伤害一古脑儿甩给了妻子，不管不顾！而对那个等待自己二十多年的男人，却说出了一句谁也不明白的话：“聚会结束了,你为什幺还不让我回家？是你把我逼成现在这个样！”也许，他每年一次的聚会并不是为爱而来，更多的只是把它当成一次悠闲度假的性远足？


失恋的空虚，欲望的无着落，使杰克到处寻找一夜情。这是同志们备受指责和歧视的原因之一。尤其在今天，爱滋病日益威胁着人类健康，普遍认为是因为同志们的多伴性行为增加了传播的危险。占人口比例很少的这一部分人，被界定为传播的“高危人群”。但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而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异性恋人群，情况又是怎样呢？三妻四妾，召妓包二奶暂且不说，一本叫《多性伴侣个案调查》的书，却向我们展示了异性恋者的世界。调查结果，有的人性伴侣达四百个之多！但那是不记名调查，仍然免不了有泡沫。有据可查的，要算下面这个例子：某市前市委书记张二江：“自己承认和他有染的女人就有107人。实际还不止这幺多……这就是说，自辛亥革命以来，官员们生活糜烂腐化的记录，北洋军阀未曾打破，国民党未曾打破，却硬是被张书记打破了。”（引自汕头市委宣传部《学习之友》2003年第一期P51）姑且勿论北洋军、国民党还是新时期，也甭管这个竟赛是如何进行的。我们只把老张看成是个有经济实力的绝对异性恋者，身强力壮的男子汉。可见，一夜情和多性伴，并不是同志们的专利！所以有所区别，就是男人跟女人，而不是相同的性别！中国民间的习惯，男人玩女人，天经地义，那不叫变态，那叫风流！这就是中国特有的，占主流地位的性文化！这种观念根深蒂固，甚至于时常困扰、左右着决策阶层。难道异性恋群体就不“高危”了？！


行为的克制是自我的私事，它倚靠的是个人的修养、理性和责任心。





三


手头有份广州日报。上面有一则付费采访李银河的报道。说，李银河在两会期间，第三次争取签名提交《同性婚姻法》提案，但没有人为她签名。初看有点不理解：既然卫生部把同志们界定为高危人群，证明这群人是存在的。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有生存就可以提交讨论，签名并不等于就是赞成通过。把同志们人从地下党状态解放出来，不是件胜造七级浮屠的善举吗？客观上也可以减少针对同志们的刑事案件和伤害的发生，也有利于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


但是，深究事情就不这幺简单。报道是这样写的：“李银河：……我先是找到一位人大代表，但他告诉我全国人大的议案需要30个代表的签名，我找不到那幺多人签名，只好把它转交给全国政协委员万钢。但前两天万钢通过媒体说他没有收到这个提案，还说即使收到了，也不会提交，因为他认为自己‘一不懂法，二不懂爱’，提交不合适。“（引自2006年3月9日广州日报《李银河：采访我，500元一个钟》）原来是个无头公案！这可以说是个具有外星人智慧、标王级别的策划！这篇报道应该怎幺写？正确的写法是：“连续三届，全国两会期间，李银河就对媒体说：她要提交‘同性婚姻法’案？”至于她写了没有，交了没有，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退一步说吧，就算李银河写了，交了出去；就算委员们、代表们都懂得法，都懂得爱；就算他们都能体恤同志们的处境和情感；就算他们都愿意签名当好这代表，也不知道被他们所代表的同志们是谁？在哪里？你总不能要他们代表一个抽象的性指向吧！


在这里，我倒要是责怪几句同志们：你们也忒不争气，怪只怪你们自轻自贱！你们躲在某个角落里，用一种诡异的眼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同类。也许，你怀揣着崇高的理想；也许，你也在渴望着真爱；也许，你也充满动人的爱心，却给人留下一个龌龊和滥交的坏印象！你要是敢站在阳光下，大声的说出你的爱，相信引来的一定是敬佩和尊重。你有爱的权利，也有大声说出你的爱的自由！谁的唾沫要是敢吐到你的身上来，你就告他污辱你！鄙夷的眼光对你绝对没有杀伤力。中国自古有之的宫刑，从来都不是针对同志们的呀！你怕什幺呢？


曾见过一则新闻：某地有一位民警，抓获两位男同志在同性卖淫，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位富有法制观念和责任心的公安，没有滥用手中的权利胡乱处置，而是打了份报告请示。得到司法解释的答复是：同性卖淫以卖淫嫖娼罪论处。于是，他有据可查，依法处理。循着这个思路，我们不妨设计一个游戏，附加若干规则。（有游戏就必须有规则！）提请李银河考虑是否可以策划一下。没别的意思，只是相信她认识的同志肯定比我多。找两位情投意合，决定终身厮守的同志，一起到民政部门申请结婚登记，婚姻可是终身大事，不能儿戏。你们不是胡闹而是坚持！登记处的同志（哦，这里不能称“同志”）是工作人员，你们也不要官僚主义，而是耐心地做说服工作。僵持的结果是，由工作人员写份报告请求解释，答复也只需一句话：“本婚姻法同时适用于具有特别性指向的中国公民。”只要他们神智清醒、意志独立、专家鉴定当时没有吃错药……于是，两位同志顺利领取结婚证。经电视一传播，媒体一宣传，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很难吗？这可是法律，你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中国的公民吗？！何必劳师动众，另外讨论制定一部婚姻法？！我不怀疑李银河对同志们的同情和关爱发自真心；不怀疑她也有一颗忧国忧民的赤子之心；不怀疑她竭尽毕生的心血致力于亚文化；也不怀疑亚文化为她带来了500元一个钟不用开发票的身价。她自命为同志们的代言人。但是，在貌似为同志们摇旗呐喊、争取权益的同时，却下意识的仍然把同志们编入了另册，把对同志们的岐视提升到了法律的层面上！


不知道李银河的提案稿写好了没有？人大常委会是个常设机构，并不是不开会就不办公。你不要轻言放弃或者丢进这纸篓。不妨抖出来让大家学习。要是言之有理，很有必要，我倒是认识不少人大代表。我可以协助她说服代表们，签名提交。我不及李银河的能耐，但我想过，要是同志们愿意站出来公开交友征婚，要是工商部门同意注册登记，我倒是愿意开办个“同志婚姻介绍所”，免费为同志们服务。





四


杰克同志死了。无论是观众、编导还是杰克本人，都不知道他以后的日子应该怎幺过。死是最好的结局，理想和痛苦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它们的归宿地。我以为，杰克要不是被打死，他也一定会选择自杀。


电影从容叙事，还生活的本来面目。节奏缓慢，语言简练，没有激烈的情节冲突，也没有杜撰的痕迹。象是一位老态龙钟的长者，慢条斯理地向孙儿讲述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杰克二十年对爱执着的追求，有点凄美，给人带来一丝感动。而结局又让人产生一丝同情，也带来一些思虑。但毕竟，这是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情事，代表不了大众，更谈不上所谓的“宏大叙事”。 奥斯卡给予改编、配乐和导演奖，应该是恰如其分的。


三月的上旬春暖花开，阳光灿烂。李安遭逢奥斯卡，李银河赶上了两个会。中国的同志们碰上了五百年也难得一遇大盛事。亚文化在中国大地上引起了一阵震动，他们一定在潜心暗喜。但是，他们仍然生活在阴影里，湮没在茫茫人海中。


不知道《断背山》“运入”国内公映是否提上议事日程？我想，我们的教育工作者肩上，又多了一负重担了。我可不是保守的封建卫道士。只是担心，电影里那蓝天、白云、青山、茂树、绿草、清泉；那黑熊、糜鹿、野狼、绵羊、猎枪；那篝火、毡房、骑马、垂钓和那人那事，还有那原始自然的清新空气，那撩拨心弦的吉他琴音，所营造的罗曼蒂克，让不谙世事而又青春勃动的少男少女们，看完电影，就打起背囊，扛起帐篷，四出去寻找断背山。

联系我时，请说是在天下皆知网站上看到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