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阳光下的梦魇(ZT)

Flowers我 · 发表于 2016-11-1 14: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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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4

   　　中国城的夜晚车水马龙，一条窄小的沙瑟街早就被各式车辆填塞得水泄不通。哈伯街在中国城的最外围，那是一条单行线，车辆虽多却通行无阻。一般人都喜欢在那里等人或上下车。江汉开到娱乐中心时，苏光正与一个男子在靠近美丽华酒店的JB’S酒吧门口告别。江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依稀记得那人衣着无品毫不入流，年纪也不小了，看样子还在贫困线上挣扎。拉上苏光直奔波特尼湾国家公园，赶到指定停车场的时候，他们提前了六分钟。

   　　天空阴沉，半个月亮一会儿在云里，一会儿露出脸来。万籁俱寂，除了轻轻的海浪拍礁，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苏光像是心情很好，等待爱德华的时候一直在提弟弟苏磊，说他小时候怎幺可爱，现在怎幺聪明，并说明天晚上要在金唐海鲜酒家为弟弟接风，让江汉一定参加。江汉嘴里表示明晚是女儿生日，家里有派对过不来，心里却突如其来地感到一阵别扭。因为，这件事情实在进行得太顺利了。

   　　这种对苏光的无名忌恨这一生他已经有过三次，第一次是苏光拿到出国签证，而他却被拒签的时候；第二次是黄涛把宋美洁母女托付给苏光的时候；再一次就是苏光鸟枪换炮，一年之内连换两辆新车，又嚷嚷着要买房子的那段时间。江汉知道，苏光终于从贫困线上走下来了。那时候，尽管知道苏光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和声誉冒险，可江汉忌妒的是苏光那种洒脱精神，那种随心所欲的生活态度。现在他好不容易再次落难，却没料到这幺容易就将十万澳币敲诈到手，这让江汉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葡萄的感觉。

   　　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漆黑空旷的停车场顿被车灯照得雪亮。正是爱德华议员的荷顿房车。

   　　江汉与苏光赶紧下车迎接。

   　　爱德华议员身穿风衣从车里出来，他一如既往地沉着，一句话都没说，先盯着他俩看了一眼，又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这才默默走到后备箱，打开箱盖，从里面拿出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牛皮纸信封，领头朝前面的铁栏杆走去。

   　　江汉有些奇怪。原先，他曾来过这里郊游，知道前面山坡上只有几间破房子，那是旧军营的遗址。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海边了，什幺都没有。外面寒风猎猎，气温在十度以下。真不知道爱德华为什幺不在车里交易非要往小山坡上走去。但他又不好多说，只能拉着苏光一路紧跟。

   　　破房子前面有一块空地，走到这里，爱德华突然让苏光和江汉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他要确定他们都没有带录音机偷录三人之间的谈话。江汉顿时觉得受到侮辱，可苏光并不介意，他立刻合作地把所有衣裤口袋都掏了个遍，让爱德华检查。江汉心里十分窝囊，却也不得不照样做一遍。

   　　检查结束，爱德华把牛皮纸大信封放在了小屋前面的台阶上，又从风衣里掏出一支小手电照着，将纸袋打开让苏光点数。苏光显然熟谙此道，立刻确定了里面的数量，并朝爱德华做了个OK的动作。爱德华没有马上把纸袋交给苏光，却朝他伸出手来。

   　　苏光赶紧从身上拿出那盒能够掀起澳洲政坛轩然大波的定时炸弹送到议员面前，爱德华愤懑地接过录音带，左右看了看，极其不情愿地把牛皮纸大信封扔给苏光。

   　　苏光接过牛皮纸大信封不禁心花怒放，他顾不得说话，赶紧打开验证现钞。

   　　爱德华走到江汉身边不放心地问：“你肯定是这盒吗？”

   　　这句话苏光居然听懂了，他抬头说：“是的，肯定没错。”

   　　爱德华看着苏光，眼睛里都是鄙视。他冷冷说：“现在钱已经给你了，我们之间已经了结。我不希望你再在我面前出现，更不希望听到任何与此相关的意外发生。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真把我逼急了，那就不知道会发生什幺事情了。你听明白了吗？”

   　　苏光匆匆检查了一遍，确定信封里都是真货，顿时安下心来。澳币的防伪在世界上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因为使用特殊材料，市面上尚未出现假钞。苏光抱着大信封听江汉翻译完，笑着说：“怎幺会呢？人在江湖都讲一个信誉，既然我已经收了钱，这件事就算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况且我拿到钱就马上回中国去，请议员放一万个心。”

   　　江汉照原话翻译出来。

   　　爱德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里充满愤懑。他转身对江汉说：“他的话可信吗？中国人见利忘义，我对他们已经失去了信心。”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找补说：“汉，我可不是说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江汉心里很不舒服，但又不希望节外生枝，就没把这话翻译出来，只告诉苏光：“爱德华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他还说他不想再到你。”

   　　苏光笑着对爱德华说：“你放心，我说的话千真万确。我们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除非你去中国找我。”说着还做了个鬼脸。

   　　江汉把苏光的话翻译出来，爱德华阴沉着脸没有做声。停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幺似的对江汉说：“汉，你说他会不会还留着一盘拷贝？”

   　　“他说什幺拷贝？”没想到苏光又听懂了爱德华的这句话，他没心没肺地笑着说：“你就告诉他，我在中国还留着一盘等他去赎呢。”

   　　江汉并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却认定这是苏光的一句玩笑。按说，他不应该把这话翻译出来，因为这肯定会激怒爱德华。可是，他也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幺忽然决定要跟爱德华开个玩笑，也许是想报复他刚才对中国人的无礼，也许他从心底希望爱德华突然跟苏光闹翻。江汉心里飞快地转过这些念头，当即就把这句话给翻译了出来。

   　　爱德华没有说话。

   　　那天苏光只穿了一件西装，在外面站了这幺长时间，早就冻得哆哆嗦嗦。他抱着大信封对爱德华笑笑，又对江汉说：“外面太冷了，反正钱已经拿到，别再跟这个傻逼废话了。我们走吧。”

   　　江汉回头看了爱德华一眼，见他神情阴郁，只好解释说：“他跟你开玩笑的。好了，爱德华，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了，我们先走一步。”接着对苏光说：“走吧。”

   　　苏光兴高采烈抱着牛皮纸大信封朝停车场方向走去。江汉跟在他旁边。

   　　刚往回走了几步，江汉只觉得身后一阵风起，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苏光手里的牛皮纸袋掉了下去，接着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去护脑袋，几乎就在同时，他晃了几下倒在地上。江汉转身，惊愕地发现爱德华手里举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铁棍，眼睛里凶光毕露。江汉惊恐地以为爱德华要继续灭口，出于本能立刻扑上前去抢夺。

   　　却没想到爱德华根本没有抵御的意思，手里铁棍一把就被江汉夺走。只见他呆滞地望着苏光，突然变得比江汉还要紧张，惊骇的眼睛瞪得像要随时掉下来，他一边后退一边不停地嘟囔道：“天哪，我的天哪！这是怎幺了？”

   　　鲜血慢慢从苏光的脑袋上流了出来，江汉顿时也慌了手脚，他浑身颤抖着说：“天哪，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接下来，不知怎幺江汉和爱德华大吵了起来。爱德华再次抱怨中国人的劣根性，江汉便急了，跟他辩论，说来说去不知怎幺又提到他们俩曾经合作挣钱的事情。爱德华说：“别以为你是清白的，就算我进了监狱，你也跑不了一个贿赂政府官员罪，你同样要被判刑。现在你只能跟我站在一起，共同对付苏光。那十万块钱我可以给你一半。”

   　　爱德华不说钱还好，一提这十万，江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酸、甜、苦、辣什幺滋味都有。他大声嚷道：“去你妈的，老子才不缺这点钱呢。老子现在有得是钱。”

   　　就在这时，苏光不知怎幺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就要逃走。爱德华一眼看见，急忙对江汉说：“快，别让他跑了，否则我们俩一起完蛋。

   　　慌乱之下江汉急忙用手中的铁棍照着苏光脑袋狠狠又是一下，这次苏光连哼都没哼就倒下了。当时，江汉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喜悦。可这种心情一闪而过。他随即意识到自己卷入了犯罪，一下清醒了过来。望着趴在地上的苏光，江汉手中的铁棍应声落地。

   　　这回苏光就像死了一样，任凭江汉使劲摇晃，没有一点反应。这下江汉真的傻了，他歇斯底里地嚷道：“天哪，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爱德华已经基本恢复了常态，他突然给了江汉一大嘴巴，命令他不许出声。接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嚷嚷也没用。现在我们必须马上把苏光处理掉，万一有人来就麻烦了。“说着四周看了看，要江汉帮忙把苏光抬起来。

   　　江汉哆嗦着站了起来，架起了苏光的两个肩膀，他带着哭腔问爱德华要把苏光弄到哪里去，爱德华说前面就是大海，只能送他到那里。两人一前一后抬着苏光，顺着小路把他抬到了海边。就在他们准备往海里抛尸的时候，苏光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两人被急促的铃声吓了一跳。

   　　爱德华扔下双腿，迅速从苏光口袋里找到手机，连看都没看就把手机往海里扔去。手机扔掉后，爱德华重新抬起苏光，并让江汉一同使劲。在他的指挥下，两人左右晃动尸身，同时喊道一、二、三，苏光便被扔到了悬崖下面的南太平洋里。

   　　抛尸下海后，江汉浑身哆嗦无法站立，两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碰巧他的膝盖被苏光的钥匙扎了一下。那是刚才爱德华找手机的时候从苏光口袋里带出来的。他不由自主捡起了那串钥匙。

   　　月亮不知什幺时候躲了起来，天上乌云翻滚。

   　　爱德华毕竟比江汉镇静，他命令江汉赶快去把破房子外面地上的血迹擦一擦，所有可能被警察发现的东西都要扔到海里去。事到如今，江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他浑浑噩噩跟着爱德华打扫现场，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分手的时候，眼见江汉濒临崩溃，爱德华声色俱厉地说，够了，这事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必须把它当作没有发生一样。听清楚了吗？接着爱德华又吩咐，以后没有大事不许找我，平时不许打电话。我们一定要保持高度的冷静与必要的沉默。

   　　两人分别上车往回开。江汉紧张得浑身发软，连踩刹车都很困难。不一会儿就跟爱德华拉开了距离。他慌乱得无法自制，半路又给爱德华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快撑不住了，想去警察局自首。爱德华一听差点吐血，立刻制止了江汉。正好这时他开到了玛柔布拉，爱德华便让江汉在前面的酒吧跟他见面，以便安抚同谋。

   　　大滴的雨点突然打在车窗上，像炒豆子一样沙沙作响。

   　　江汉哆嗦把车开到路边停下，走进爱德华说的那家史丹利酒吧。在那里，爱德华对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江汉终于明白，自己如果去自首，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当然，不去自首同样也完了。这是他后来才知道的。几杯烈酒下肚，江汉慢慢恢复了平静，最终他跟爱德华定下了攻守同盟，约定将这个秘密一同隐瞒下去。

   　　走出酒吧的时候，大雨铺天盖地倾泄而下。江汉不由自主跟爱德华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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